穷思毕精文言文
臣受性愚陋,人事多所不通,唯酷好学问文章,未尝一日暂废,实为时辈推许。 臣于当时之文,亦未有过人者。至于论述陛下功德,与《诗》、《书》相表里。作 为歌诗,荐之郊庙,纪太山之封,镂白玉之牒;铺张对天之宏休,扬厉无前之伟迹; 编于《诗》、《书》之策而无愧,措于天地之间而无亏。虽使古人复生,臣未肯多 让。伏以大唐受命有天下,四海之内,莫不臣妾南北东西,地各万里。自天宝之后, 政治少懈,文致未优,武克不纲。孽臣奸隶,外顺内悖;父死子代,以祖以孙。如古诸侯,自擅其地,不朝不贡,六七十年。四圣传序,以至陛下,躬亲听断,干戈所麾,无不从顺。宜定乐章,以告神明;东巡泰山,奏功皇天,使永永万年,服我成烈。当此之际,所谓千载一时,不可逢之嘉会。而臣负罪婴衅,自拘海岛,戚戚嗟嗟,日与死迫;曾不得奏薄伎于从官之内、隶御之间,穷思毕精,以赎前过。怀痛穷天,死不闭目!瞻望宸极,魂神飞去。伏惟陛下,天地父母,哀而怜之。
唐·韩愈《潮州刺史谢上表》节选译文
疏文奏上,宪宗非常恼怒。隔了一天,皇上将疏文出示给宰臣看,打算对韩愈处以极刑,裴度、崔群奏道:“韩愈触犯陛下,确实应当问罪,然而若不是心怀忠诚,不惧罢官责罚,怎能到这样地步?乞求圣上稍赐宽容,以使别人敢于劝谏。”皇上道:“韩愈说我奉佛太过分,我还可以容忍。至于说东汉奉佛之后,帝王都招致性命夭折皇位短促,怎么话说得这样刺耳呢?韩愈身为人臣,胆敢如此狂妄,一定不能宽赦。”一时人心震惊叹惜,乃至皇亲国戚们也认为对韩愈加罪太重,便就事情本身为韩愈说情,于是将他贬为潮州刺史。
韩愈到了潮阳,上奏道:
“臣于今年正月十四日,蒙恩被授潮州刺史,即日驱车上路。经南岭、涉大海,水陆万里途程。臣所任职州郡,在广府最东边,离广府虽说二千里路,然而往来都要花费一个月以上。经过海口,下到险恶的水域,波涛壮阔急流凶猛,难以测算行期,飓风时起鳄鱼出没,祸患不可预料。州南地近边界,海水涨时波涛连天,毒雾瘴气早晚散发。臣年轻时多病,年刚五十,便头发斑白牙齿脱落,按理命不久长。加上所犯之罪极重,所处之地又极偏远荒瘠,臣忧虑惶恐惭愧惊悸,死期不远了。臣立蛮夷之地,与山神鬼怪打交道。假使不是陛下哀怜而惦记我,谁肯为臣说一句话呢。
“臣生性愚笨无知,人情世故多有不懂,只酷爱做学问写文章,没有一天停止过,确实得到同辈人推崇赞许。臣在应时文章方面,也无过人之处,至于论述陛下功德,则能与《诗》、《书》相比并;所做诗歌,用为郊祀的献辞;记载泰山封禅大典,镂刻在白玉碑石上成为传世典籍;陈述宏大盛美齐天之功绩,传颂前无古人之伟业,编入《诗》、《书》之类的经典也毫无愧色,放置于天地之间也不觉逊色。即使古代文豪复生,臣也不肯多加退让。臣俯首以为大唐受天命而统治天下,四海之内,没有谁不称臣屈服,南北西东,各有疆域万里。自天宝以后,政令措施稍觉松懈,礼乐不完善,军备不雄厚。叛臣奸人,外表恭顺内心悖逆,父子相继,祖孙相传,像古时诸侯,独霸一方,不向圣上朝拜纳贡,有六七十年了。古时四圣所传秩序,直到陛下,您亲自听政断事,干戈所指,无不顺从。应当制定乐章,禀告神明,东巡泰山,向皇天奏报功勋,使江山万世长存,护佑我大唐成就伟业。正当此时,可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遇,可是臣负罪在身,被拘禁在海岛,忧伤叹息,一天天逼近死期,竟不能任侍从官职、服事御前,竭尽思虑使尽精力,以赎回先前的过失。心怀苦痛度尽时光,至死不能瞑目!遥望北极星,魂神飞离。俯首恳请陛下,您就是天地父母,同情、怜惜我吧。”
指用尽所有的精力。
毕:尽。用尽所有的精力。
竭尽全力、